源起香港 輾轉台灣 情迷德國 沉澱澳洲 未捨英倫
看一次花開
等一次花落
一個香港人的隨風脈動

2009年12月30日 星期三

欲仙欲死的願望

移居台灣一年,
我由第一天開始,
就很努力,
用我的第三語言: 普通話,
開拓一個全新的朋友圈子,
好讓我能在台灣, 順利進行一切衣食住行, 吃喝拉睡,
繼而立言立品, 安身立命.

因為事情的一切從教育開始,
所以我的朋友, 也從媽媽們開始.
每天接送孩子, 見的是媽媽,
到主婦聯盟去買菜, 主持人是媽媽,
鄰居的朋友, 當然也是媽媽.

我前後左右, 滿佈媽媽.

台灣的媽媽, 同時也是媳婦,
香港人大概覺得這句話有語病,
做某人的老婆, 當然就是某人的媳婦.

我的意思是,
台灣的太太, 常常是和夫家的家人一起住的,
因為房子大, 很多都是整幢四層的, 樓上樓下十個八個房間,
如果同在一個縣市, 住在一起就理所當然了,
幸好台灣夠大, 阿媽在台南, 阿仔的工作可能在台北.
那麼阿仔的老婆就可以幸免於難.

我有些媽媽朋友,
同住的不但有公公婆婆(香港叫老爺奶奶), 還有好幾層的叔伯妯娌,
就像紅樓夢裏的大觀園,
放個屁搞不好都會招人詬病.

婆媳關係這個千秋萬世的矛盾,
是我最常在台灣媽媽堆裏聽到的話題,
中國男人一向以 "未剪臍帶" 聞名於世,
所以 "做人新抱甚艱難".

阿彌陀佛, 我不必做中國女人的新抱,
不過我天生八卦, 所以除了兒女經之外,
也和大伙兒一起婆婆媽媽.

對於她們,
我有雙重的文化差距,
香港人又有個老外老公,
所以是化外之人,
既然是化外之人, 自然有化外之言,
她們聽著有趣,
也就樂於拉我一把,
敬陪讀書局茶局咖啡局的末座, 有時候還會做 "結案陳詞".

比起台灣媳婦, 香港媳婦真是好命太多太多了,
"去奶奶屋企食飯"時, 才"做個媳婦的樣子",
好好醜醜的維持那個 "樣子" 一晚半晚, 也並非難事.

我曾經聽過一個台灣媽媽說,
因為剛生產完, 又要餵母乳, 累得半死,
於是和小嬰兒到另一個房間睡,
但婆婆很有意見, 告訴她兒子有外偶的話可不是他的錯,
她應該 "遵守婦道" 云云,
婆婆對她們做愛的頻率也要有 "知情權"!

我嘿嘿的賊笑, 預告下一回合,
婆婆要進房間主持大局, 姿勢體位都要由她指揮,
好讓朋友的 "婦道" 能充份 "遵守",
但可萬萬不能放浪, 否則分分鐘背個淫婦之名,
克守 "婦道" 之餘要 "不踰矩",
要在矜持之中有含蓄的放蕩,
嘩.... 這個難度....

也許曾經是日本的殖民地,
台灣人的性開放, 很有和風日味,
女人聚在一起, 談起性話題臉不紅心不跳,
所以除了偉大的史泰納(註), 我們還會飲食男女一番.

我在台灣,
解嚴又解放,
因為我來自 "特區政府",
有化外的身份, 說得再過份再露骨都在 "特區範圍",
於是有點肆無忌憚,
來台灣以後才發現, 原來自己有三級楝篤笑的天份.

實情是, 她們有所不知,
香港給老英統治了一百五十年,
娼妓條例和同性戀條例都比台灣落後幾十年,
我只是狐假虎威, 披個老外的開放臉皮,
骨子裏卻是香港人的陳腐和保守.

話說回來, 我婆婆媽媽的朋友們,
對於這一年來, 我常扔下孩子老公,
獨個兒到香港或者大陸轉遊,
羨慕不已.

這次來香港前, 她們吱吱喳喳的跟我說,
做了家庭主婦這些年, 全職也好在職也好,
最最最渴望的,
是自個兒或者和三五知己,
到海外旅行, 行街購物逛博物館聽音樂會泡湯泡酒吧.

還有, 經過十年八年的婚姻,
很多都開始發酸發霉, 甚至己經發臭,
所以第二個最最最渴望的,
是找個男人談個地下戀愛, 燭光晚餐和蕾絲內衣一番.

我說:  嘩, 明白了明白了,
即是說, 能夠去外國旅行時, 順便打撈一單艷遇,
第一第二個願望同時實現,
一箭雙鵰,
豈不欲仙欲死, 可登極樂?

一想起在萊茵河畔, 或阿爾卑斯山腳,
灑淚揮別情人的淒美鏡頭,
就連我這個快要更年期的老蚌, 也腎上腺颷升, 立刻發情!

所以我每次外遊, 都背負了一個 "台灣使命",
就是要找人暗地裏談個戀愛,
好替我的台灣媽媽朋友們,
達成這 "欲仙欲死" 的願望.

加油........


(註) 沃道夫. 史泰納:  人智學的開創者; 華德福教育的始作俑者; 我去台灣的罪魁禍首!

2009年12月24日 星期四

手作寶貝

我的手作娃娃, 動物, 羊毛布偶等,
在童幻的世界裏, 陪伴孩子倆, 一起成長.

能夠為孩子製造玩具, 是我的福份,
因為他們有一籃子寶貝,
都帶著我滿滿的愛心和匠心.



孩子常常會和玩偶開生日會, 上課, 玩遊戲..... 前幾天這一些要上課, 女兒要給他們講故事, 所以叫他們  "坐好" , "不要亂跑", 她說小老鼠最頑皮, 到處鑽來鑽去, 小白免很膽小, 要找大姐姐.




她叫Dolli, 是我懷著女兒時做的, 女兒四歲, , 她就四歲, 因為從小就和她一起, 所以最貼心, 最善解人意, 是女兒的好朋友, 好同學, 好女兒, 她總是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常常抱在懷裏哄她睡覺.




                                               
他叫Oee, 是兒子的守護天使, 因為他, 兒子學會了編織, 最近老師教編織, 發覺他手藝不凡, 他告訴老師, Oee的身體, 有部份是他做的.  Oee 的咀吧本來是紅色一小點, 但兒子說要他快樂一點, 於是自己親手為他縫了一個微笑的黃色咀巴!



她是我最新的作品, 前幾天才完成, 所以還沒有名字, 兩位小主人爭相擁抱, 讓她吃了一些苦頭, 不過兩位都同意, 她是Dolli的 "妹妹" , 年紀最小, "所以要聽話".




她們總共有五個, 是手指小精靈, 可以套在手指上演戲和講故事, 左邊是阿嫲, 其他四個有隨意的名字和身份. 兒子為中間的那個做了一件豹紋的衣服 (上下的包邊是我後來加上去的).




我在家裏開娃娃工作坊, 天鵝, 小狗和小馬是其他媽媽的作品, 現在是兒子課室裏的玩具, 他們都是羊毛布做的, 質感很好, 孩子們愛不釋手.


















女兒特別喜愛牠, 常常拿著牠唱 : ....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 一步一步往上爬.....
牠背後有兩個白色小天使, 右邊那個是兒子的作品 (除了頭冠上的星星, 是我替他剪的), 女兒看到哥哥的天使後, 也要我做一個 '一模一樣的', 不過臉和衣服上的花花, 她要自己劃! 她倆常常出現在餐桌, 陪孩子吃飯, 因為美好的飯菜, 是媽媽和天使一起弄的.

還有其他手作寶貝, 躲著在家裏不同的地方, 有機會再和大家見見面.

2009年12月16日 星期三

媽媽的陽光語錄

有光, 就有陰影.

做母親, 我常常被一大片陰影籠罩,
它撲面而來, 令人無法逃竄.

我的耐性匱乏, 每天都有瀕臨破產的危機,
有時候, 我在咆哮前的一刹那深呼吸, 然後讚賞自己,
有時候, 深呼吸來不及在咆哮前發生, 於是責備自己.
沒有孩子,
我相信我會多活五年, 看起來年輕十年.

孩子令母親甜美, 也令母親抓狂,
他們都帶著折騰父母的使命,
讓每個父母, 經歷情緒的跌宕起伏,
撞擊生活的選擇和歷程.

感謝我的孩子,
他們是上天粹鍊我心靈成長的恩典.

他們帶給我燦爛的陽光,
也同時在地上留下陰影.

陽光令我翩翩起舞,
陰影令我舉步維艱, 無法前進,
只能駐足沉思, 反省自己.

很奇怪,
母親都能把生產時的痛苦忘記, 努力向前,
我卻在潛意識裏一直把那生產的記憶檔案升等, 讓它鮮活而歷久不衰,
是自虐嗎?
不是,
是那出生前後,
痛苦的極致, 和快樂的極致,
即時切換時的心情,
令我無法忘懷,
那一定是人類情緒經驗中, 最大的波幅,
也因為這樣,
在日後為人母親的日子裏,
這震動的波幅,
於我,
有著非比尋常的象徵意義.

很明顯,
孩子的存在,
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過程,
生產是一道鬼門關,
妳大步跨過了, 就成為一隻火裏鳳凰,
現代醫療把這跨越的成就吞噬了,
也把成為母親在人類心靈的昇華意義,
沖淡了.

我一直反芻這個過程,
咀嚼其中的意義,
所以知道在面對伴隨陽光而來的陰影時,
只能咬緊牙關, 努力穿透,
就像在產床上奮鬥, 別無他法.

養兒育女,
是一件難以操控的事情,
有如在風急浪高的大海裏航行,
向前向後, 轉左轉右,
往往不是由你的自由意志去決定,
但你必須全力以赴,
不能撒手不管, 任天地主浮沈,
因為浮沈之間的努力,
是身為人類最起碼的尊嚴, 最必然的任務.

所以, 我常常要捕捉陽光,
好歹讓心情明亮一點, 航線看起來清晰一點.

昨天, 我的幾抹陽光是:

回家的路上,
孩子採了一朵小野花,
但不小心讓風把小花, 從手裏吹走了,
她說:  '啊呀, 風仙子要帶花花去玩遊戲, 媽媽你看.... 在地上滾來滾去啦....'

.........

做晚飯時,
我燜煮南瓜, 不小心煮過頭, 燒焦了,
鍋子冒著黑煙,
孩子說:  '好多煙啊, 你忘記它了, 它好生氣啊....'

...........

我打了一個嗝,
孩子指著我哈哈笑:
'媽媽,  妳的咀吧放屁....'

..........

我是不是應該好好把孩子的話記錄下來,
撰寫一本:  <媽媽的陽光語錄>.
送給天下的母親.

2009年12月12日 星期六

村上春樹和張國榮

一個當紅日本作家, 一個自殺的香港藝人,
他們有什麼關係?
沒有, 半點也沒有.

只不過是, 我是他們的fan屎,
即是說, 村上叔叔出的所有書, 哥哥唱的所有歌, 演的所有戲,
我都照單全收, 有殺錯, 無放過,
'迷'嘛, 就是這麼一回事.

村上春樹的新書1Q84,
據說在日本第一個月狂銷200萬冊.
台灣翻譯的中文版最近上市,
但從九月開始, 就一再看到它的促銷廣告,
還未翻譯好就大肆炒作,
預訂七折,
鼓動村上熱潮.

每次在書店, 看到1Q84的宣傳海報就牙癢癢,
因為還沒出來, 沒法打書釘,
所以完完全全陷入這個行銷的圈套裏,
一方面百般期待,
另一方面又恨自己一窩蜂趕村上潮,
於是每進一回書店, 就掙扎訂還是不訂,
前幾天終於忍不住淘腰包訂書,
邊付錢邊心裏嘀咕,
區區幾百塊台幣,
村上迷就是村上迷, 何必忸怩作態呢,
和自己的心癮過不去,
真是無聊頂透.

宣傳廣告說1Q84是村上寫作三十年來的磅礡之作,
一看那厚厚的兩大冊, 就知氣勢不凡,
村上無論長, 中, 短篇, 散文雜文都極富魅力,
兩大冊當然是氣勢澎湃的作品,
不過也不是長就有本事'磅礡'.

在香港, 春樹流從未出現過,
在台灣, 哈日族較多,
除了動漫畫外, 日本翻譯小說一直都很受歡迎,
我在台灣如魚得水,
即或是二手書店,
村上的書總是整整齊齊的一大櫃,
當然, 三島由紀夫, 渡邊淳一等也一定少不了.

村上的小說, 故事性強, 總帶有濃濃的都市孤寂感,
但又相當抽離, 而且常有一種很恬淡的幽默和機智,
加上文字典雅婉約,
很對我的胃口,
我是那種高不成低不就的讀者,
張小嫻九把力無論怎樣都看不下去,
高行健之類又真是勉為其難,
是責任而不是享受.

日本小說之所以吸引我,
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文字,
日文的漢字, 在中文翻譯的時候,
常常是原文借用, 很有中日雜交的趣味,
簡單如一個人名, 例如挪威的森林裏的'渡邊君',
好一個'君'字, 讀起來就有無窮韻致,
再舉個簡單的例子,
像我們常常看到的'賞味期限',
這'賞味', 就清亮玲瓏, 比我們的'食用期限', 真是高明一百萬倍.
加上日本人的說話方式,
令我這個中國人看日本小說時,
特別感覺到一種和式的精緻.

那麼張國榮又怎樣了?

由村上扯到哥哥真是無厘頭,
作為唯一讓我傾倒的藝人, 卻轟然了斷萬丈星光的半生,
令我好不心酸.
雖然日本文化人如作家芥川龍之介,
因為知性主義的敗北而自殺的真不少,
但看完村上的跑步文章之後,
對他這個三項鐵人其實很放心,
他自殺的賠率極小.

唉, 張國榮真是一世英明,
橫死豎死都不該選擇跳樓,
我不知道自殺的方式那一招會比較優雅,
三毛上吊大概也不會好看到那裏,
但總比從廿四樓飛墮中環大街, 腦漿塗地體面一些.

他死了這些年我一想起還是心有戚戚然,
那種演藝的才華, 那種社會角色和自我追尋的張力,
豈是一般的名星歌星的貨色,
他愈後期的戲愈帶有濃烈的自我探索色彩.

好些年我都在中環出入,
分別在文華和太古遇過他兩次,
兩次都是白色的休閒西裝,
渾身上下都是古典哥兒的味道,
一種非常華麗, 抑鬱而倨傲的'星味',
我大刺刺的盯著他看,
肆無忌憚的欣賞他那'十二少'的舉手投足,
是徹頭徹尾的風采.

中文大學的洛楓, 寫了<禁色的蝴蝶-張國榮的藝術形象>一書,
從文化研究層面解構張國榮, 我看得非常過癮, 也很難過,
終歸有學者能夠以文化評論的能力, 展現張國榮才情深邃的一面,
也說明自己'迷'他的原因.

還好, 生活裏頭有村上和張國榮,
才會有我這種Fan屎笨蛋,
1Q84? 什麼東西?
買吧!
還需要什麼理由呢!

2009年12月7日 星期一

一百個生字

去年六月在香港,
還沒有作出來台灣華德福的決定,
因為兒子要升小一, 好奇問一位媽媽朋友,
一般香港小孩, 小一入學前, 大概認識多少個中文字,
她即時從她女兒的書包裏, 翻出一疊字咭,
她說她女兒的學校是 “一般” 的屋村幼稚園,
(這個 “一般” 的意思, 可圈可點,
姑且說是普普通通吧.)

那是她的第三組字咭, 每組三十多個字,
即是說, 她女兒大概認識一百個字.

‘老天….’ 我即時慘叫.
我的兒子每天在山裏捉昆虫在河裏捉蝦捉魚,
除了勉強認得自己的名字外, 大字不識一個,
這一百真是天文數字,
識飛也邊長莫及.

她看我吃驚的樣子, 比我更吃驚,
‘你怎麼可能完全沒概念呢? 太離譜了吧. 如果K2開始寫字, 到K3寫了兩年, 沒有一百個也至少有幾十個吧!’
說的也是, 我的腦筋不知怎的, 有一部份殘廢了,
到了臨升小學的暑假才意識到這問題,
別的媽媽大肚時已經在想直資啦, 一條龍啦, 叩門啦這些東西.
我怎會如此後知後覺呢?
說實在的, 是我的意識在逃避, 一逃避自然就徹底忘記.

所以去年暑假, 我惆悵極了,
我恍然發覺, 我那個山中兒子, 有 ‘銜接’ 的問題,
他知道獨角仙的品種, 他認得金腳帶飯剷頭, 也明白茄子喜愛陽光, 紫蘇葉可以做美味的pesto醬,
不過, 他不會寫天地人, 不會寫一二三,
老爸說暑假要惡補, 認得多少得多少….

結果, 和兒子報了國際學校,
但一念之間, 決定來台灣的華德福學校,
那時已經是八月初,
百分之一百是臨陣退縮, 而且很有落荒而逃的感覺.

香港小一入學是五歲八個月, 台灣是六歲,
我的兒子九月八日出生, 差八天,
結果在台灣要 ‘留級’讀幼稚園,
我高興極了,
台中這個地方, 很符合我 ‘慢活’的生活節奏,
兒子留級, 更符合我‘慢學’ 的教育原則….
‘跳級’嘛, 留給質優傑神童輝吧,
我深信, 人生是一場超級馬拉松,
那些贏在起跑點上的小孩, 我看未到終點已經累死了.

就這樣的誤打誤撞, 我的兒子得以在華德福幼稚園的童話和夢幻氛圍裏,
讓那過於理性和思考的個性,
稍稍調整,
一年下來, 變得比較圓潤, 鬆軟.
想像的世界, 也隨著班裏十分天真的同學和三歲的妹妹,
重新舒展了不少,
也讓他個性裏的許多焦慮和不安, 得到釋放.
結果‘留級’這一年, 有不少療愈的效果,
令我喜出望外.

今年九月, 他足七歲了, 升上原校的小一,
他開始認字了,
坦白說我對年幼的他在知性方面的教育, 一無所求,
幼稚園一定要玩, 總之要從早玩到晚,
小一吧, 繼續玩也可以,
不過我選擇了華德福,
固然知道學校會為他舖排一條什麼樣的學習道路,
'玩' , 其實充滿內涵和智慧.

儘管如此, 小一開學之後某一天,
他帶回家的課本,
還是讓我非常驚喜和感動,
課本是他自己製作的,
學校沒有用教科書,
所有的學習內容, 都由孩子自己親手繪畫,
他白天在課室裏, 用毛筆寫了當天老師教的中文字,
回家再練習多寫幾個, 一般只是二三個左右,
之後就畫背景的圖畫, 很明顯老師沒有任何規定的內容,
他總是很隨性但很專注, 也畫得興味盎然.

透過製作自己的課本, 他和他學到的每一個中文字,
充滿感情的連結, 而且用顏色的美感去沈澱,
他的中文用毛筆啟蒙,
因為在這個e世代裏,
每一個孩子都很快會進入鍵盤的敲打世界,
而中國文字的內涵, 以毛筆進入最能直觀神粹, 了然於心,
在孩子'用筆寫字'的有限日子裏, 學校選擇了毛筆,
讓我十分讚嘆和感激,
兒子的一筆一劃, 流動的不只是'文字', 還有文化!

在這個講求效率的粗糙年代,
教育只能量化,
兒子小一已經快一個學期了,
距離一百個生字還是遙遠得很,
他在香港的同儕把他遠遠拋離,
可是, 我看到什麼呢?
是的, 兒子的中文字, 學得幽雅, 細緻,
兒子的中文字, 學得充滿他作為兒童的天真和好奇,
他的學習, 發乎情, 止於美,
他的文字, 能內化, 能轉化,
他的中文, 會舖陳故事, 會延續文化的生命.

他的起跑很慢, 甚至根本沒有跑,
他還在建構自己強健的雙腿,
作為媽媽, 看著他慢慢整裝自己時,
我非常快樂,
因為我看到他在準備人生, 而不是慌張地突然要起跑人生,
一百個生字在香港時讓我很惆悵,
一百個生字現在讓我很期待,
因為伴隨而來的,
有美麗的圖畫,
有小腦袋的跳躍,
是一種
學..習..之..美....



2009年12月1日 星期二

地震心情 (之二)

因為沒死人, 這次地震沒有半點新聞價值,
就像老天爺放個小屁, 一陣輕風就過去了,
台灣人個個給地震嚇大,
不像我, 見識少, 大驚小怪.

那天地震完之後, 因為餘震我一整晩都睡不踏實,
盯著天花板胡思亂想,
很多種'萬一'在腦海裏翻騰,
半夜乾脆爬起來亡羊補牢, 執拾'災難包',
水啦, 乾糧啦, 電筒啦, 小刀啦, 葯品啦...
水要一公升呢, 還是兩公升? 電筒要電池的還是兒子那手力發電的....
左思量右計數, 東翻西找, 忙了半晚.

第二天送孩子到學校時, 順便向這個地震島的島民,
打聽一下地震來臨時, 是否有些民間智慧,
是我這個外邦人不可不知的.
大家也很熱心的教我一些大小貼士,
小貼士例如災難包裏最好有女士衛生用品,
萬一血流成河, 地震沒震死但自己先嘔心死,
大貼士例如某某建築商的房子千萬不能買, 地震保證垮下來....


經一事長一智, 我是經一震, 長了好幾智,
我發覺,
人類的死亡, 固然是一個無可拂逆的宿命,
但隨時隨地要面對天災, 是把死亡這個似遠似近的現實,
隨時zoom in到眼前的訓練,
如果懂得影照靈魂, 那是十分深刻的,
這種深刻, 香港人去好多年佛堂, 也不一定明白.

這一種宿命的感覺,
會讓人多少懂得謙卑,
再偉大巍峨的建築, 可以頃刻成為廢墟.

這一種居安思危的感覺,
會讓人多少懂得人生進退的分寸,
你可以追名逐利, 醉生夢死, 但也知道一切應該雲淡風輕,
你知道天災面前, 人人平等, 無分貴賤,
你明白再交惡的鄰居, 生死之間可能命運與共, 唇齒相依.

台灣人生於憂患, 政治上有中共的威脅,
地理上全島位於活躍地震帶, 又東臨太平洋, 水災風災是家常便飯,
又偏偏是一個島,
島, 有一種孤絕的無奈,
島, 有一種茫茫的淒然....

所以, 台灣人有一種悲情,
台灣選舉的沸沸揚揚, 就是這種悲情的戲劇化表現,
但台灣人也因為政治和天災的危機和孤絕感,
讓她們有一種自力更新的堅毅.

香港背靠租國, 像一個永遠長不大的三歲小孩,
一條菜, 一滴水, 一口飯都要拉著老媽子的裙帶要,
垃圾堆滿了也可以往老媽子懷裏丟,
台灣搞垃圾回收搞得十分出色,
因為垃圾不回收的話, 台灣坐困愁城, 肯定要陸沉,
香港搞到天黑都要靠街邊阿公阿婆收紙皮,
作為什麼國際大都會真是丟人現眼.

我行走於兩岸,
深深體會香港真的是個含著金匙出生的二世祖,
英國佬有眼光, 相中這個水深港濶的小漁港,
營運經商東南西北都順手就腳,
把這隻生金蛋的金鵝養得肥肥胖胖,
但古人有嘉言: 生於憂患, 死於安樂....

香港的不幸, 就正正是這種安樂,
我們有國際都會的形相有IFC有赤蠟角,
但只有三流城市的氣度和內涵,
我們有國際大都會的金融物流有HSBC有會展中心,
但我們的政府我們的人民, 都目光如豆.

此時此刻,
我的'災難包'就掛在門後,
房子一搖, 我就飛撲過去,
作為一個臨時台灣人,
一個暫住的香港人,
我和全島島民, 分享這一個地震的宿命,
也咀嚼這個危機四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