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起香港 輾轉台灣 情迷德國 沉澱澳洲 未捨英倫
看一次花開
等一次花落
一個香港人的隨風脈動

2009年11月24日 星期二

地震心情 (之一)

那天地震時, 我在煮飯,
是一個心情靚靚的好飯,
也就是有食譜有量杯有計時器的那一種.

剛加了芡汁, 熄火, 試味,
唔....不錯....心裏正得意.

忽然鑊剷在鑊裏動, 自己在炒菜,
廚櫃下吊著的刀叉鍋盆也在左搖右擺, 叮叮噹噹,
一瞬間明白,
老天, 那是地震, 而且是大.......地........震,

我發覺自己張開了咀巴也張開雙臂,
站不穩!
第一時間衝出廚房找孩子.

兒子在撒尿, 女兒在替洋娃娃開生日會.
兒子已經知道房子在搖, 因為尿射歪了,
女兒拍著手, 搖頭擺腦的在唱生日歌, 房子搖, 配合拍子剛剛好.

我一把抱起小妹, 一手抓著兒子,
往餐桌下鑽,
兒子還沒尿完, 尾巴的幾滴, 一路由廁所滴滴搭搭的到客廳.

說真的我惶恐到極,
腦袋發白,
眼睛發黑,
心臟發狂,
手腳發抖.

地震的驚怵, 和任何大小意外都不一樣,
甚至和海潚也不一樣,
因為它雖然也是瞬雷般不及掩耳, 毫無徵兆更說不上心理準備,
但它的恐佈在於它的持續性,
地震不是幾秒, 而是幾分鐘,
生死時刻的幾分鐘, 真是五臟肝膽的酷刑,
而且還有之後幾小時的餘震, 夠你徹底的煎熬.

話說我們妻兒仨躲在桌子下,
我學人家美麗人生的貝尼尼 , 他在集中營和兒子開玩笑,
我抱著孩子扮溫柔扮鎮定扮從容, 給他們說地牛翻身的故事,
不過功力差遠了, 我的心情穿幫, 破綻百出,
孩子倆還是嘩嘩的叫怕,
難怪日本人說孩子八歲前都在天堂的國度裏,
精靈通透,
老媽的心就是怕得要命, 怎樣裝都騙不了他們.

在桌子下,
我覺得自己真是狼狽不堪,
這輩子幾次肝膽俱裂的驚魂 , 都是在台灣,
有車禍有懸崖也有地震, 真是瞎見鬼,
香港天下太平地殼穩陣, 好好的不住,
跑來這裏受這地震島的折騰,
叫救命也要用國語, 真是前世欠了台灣.
為啥呢?
為華德福教育? 為中文教育?

在桌子下,
我忽然發覺, 原來自己來台灣真的是'搵命搏',
十分悲壯,
簡直有種風蕭蕭兮的壯士情懷....

不過,
我愈想愈想不對勁,
這三不五時的地震,
幾天一小搖, 幾年一大搖,
就像自己跑去報名患心臟病,
不知什麼時候發作, 死掉死不掉,
死掉了也就算了, 死不掉就得拖個破腳瞎眼什麼的拘活於人世.
是為兒為女嗎? 真是天曉得.
迫不得已要離鄉背井的人, 有政治難民有經濟難民,
但我們這些是教育難民, 食飽無憂米也沒有人迫害,
打著教育的旗幟, 流放四海,
說實話是活得不耐煩, 廣東話是屁股癢, 沒事找事.

在桌子下,
孩子要我的安慰我的保護,
我腦子卻在想這一大堆撈什子癈話!
再看看這桌子,
大陸的說法是豆腐渣手工,
不要說地震, 一隻老鼠跳上去都要垮下來,
我把自己和孩子們的命都壓在這東西上,
真是混帳得很.

回過神來,
忽然想起, 日本人說地震要躲廁所,
因為間格小, 牆壁和牆壁的密度高, 一層一層下來就會比較堅固,
還有水喉水, 廁所水, 水箱水或者熱水爐的水,
老天, 一想到萬一大樓倒塌,
我可能要喝廁所裏的水續命, 真是毛骨悚然.

不過士急馬行田, 保命要緊,
我拖著孩子轉移陣地, 心想喝廁所水總比那豆腐渣桌子強.
可憐孩子還是怕得哆哆嗦嗦, 一下子又給我拉到廁所,
兒子怪我剛剛不是從廁所裏把他拖出來, 怎麼又把他推回去,
女兒以為輪到我要尿尿,
一時間覺得我這個阿媽真是有夠窝囊,
母愛再神通廣大再堅強剛毅, 也不過是人世間的一點點俠骨柔情,
怎敵得過這山崩海裂, 地動山搖,
末了只有凝神閉氣, 聽天由命.
坐在馬桶上入定....

2009年11月12日 星期四

四歲的毛線娃娃

最近沉迷打毛線娃娃,
簡直廢寢忘餐,
結果是,
家務曠廢, 睡眠不足,
一屋凌亂兼且精神萎靡,
但,
成品豐富:
幾隻動物和一個抱抱娃娃.

兒子有樣學樣,
也編了隻貓咪,
女兒羨慕得不可開交.
於是我把她抱在懷裏,
和我同一角度,
近距離的上針下針的來回往返.

她聚精會神的看了一會,
要自己來.

我握著她的手,
來回編了幾針,
她把針搶過來,
試著編,
但一下子把針全抽出來,
一整排脫了線.

四歲的小手還應付不來這縱橫交錯的手作.

我說她還要再長大一點,
毛線就會聽她的話.

她很不甘心, 扁著咀掙脫了我的懷抱,
去找其他的樂子.

我繼續埋頭苦幹.

....

'媽媽, 你看....'
妹妹在叫我.

'啊, 是嗎....' 我胡亂應著, 眼睛還在我的毛線, 沒有抬頭.

'媽媽, 你看這狗狗...'
妹妹似乎很興奮.

一抬頭,
原來妹妹拿了兩枝棒針,
坐在地上,
正在做著打毛線的動作,
上上下下, 彎線的動作,
有板有眼, 還
完完全全正確純熟!!

她舉起手,
把空中幻想的毛線狗給我看.

'嘩, 好可愛呀....' 我把一臉驚喜跨張得手舞足蹈.
'狗狗做好了要跟我的貓咪做好朋友啊!' 我用羨慕和滿心期待表情來鼓勵她.

妹妹眼珠發亮.
手繼續剛才的編織動作,
認真又快樂.

剛才沒法操作針線的挫敗,
徹底消弭在她的夢幻世界裏,
轉化成更美更真的圖畫!

她的虛擬毛線小狗,
對於她的老媽來說,
真是美麗得無與倫比.

空中的比劃,
媽媽得不斷開啟第三隻眼睛,
才能參見,
孩子倆每天帶我走過的...
這詩情畫意的世界....

2009年11月11日 星期三

台灣新聞

看台灣新聞,
我常常是一團漿糊,
不知所云.

怪是怪我初來報到,
是個年資尚淺的新移民,
色盲, 藍藍綠綠分不清,
分不清就鐵定看不懂.

總言之, 新聞的主菜,
常常是政治人物的罵戰,
起初可能是兩個,
但一下子就七咀八舌,
東南西北撲出一大棚人,
隨歌起舞, 罵作一團.

這個要追究事實,
那個要澄清真相,
這個要告誹謗,
那個要求道歉,
這個要還他清白,
那個要拿出證據,
這個要發毒誓明志,
那個要尋死表天下....

偶然也真的死掉一兩個,
日本人統治台灣六十年,
除了靚靚湯屋和七十幾歲奧巴桑臉上2寸厚混盪外,
也留下這要生要死的武士道文化本事.

那天台灣七級地震,
因為沒死人所以頭版還是口水罵戰,
我覺得台灣政治人物互栽鬥臭,
真是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中國人講民主就是講成這副德性,
醬缸裏的文化真的沒法子,
民主側邊長個大膿瘡,
就是愛鬥愛整,
偏偏又死要面子,
所以報紙除了口水罵戰還是口水罵戰.

美國鹹濕總統克仔,
幹了白宫實習阿姐,
搞到要彈劾要罷免,
但之後還可以大搖大擺撐老婆選總統,
幾萬美元半小時的演講費袋袋平安,
風騷快活,
他的精液不但無損他的面子,
簡直可以當做潤膚膏.

噢爸媽和希拉你,
選總統時擺雷台對罵,
一選完就埋位開會咬耳朵密密酌,
選舉時罵了什麼翻了什麼帳啥都忘光,
全世界都知道是演戲一場.

我們中國人可不一樣,
士可殺不可辱,
人要面樹要皮,
樹皮剥了可以再長,
中國人的面皮撕破了可就是龜孫子遺臭萬年,
台灣好歹要講民主講選舉,
要選舉當然要'選戰',
所以政治罵戰在這裏特別蓬勃.

我在這兒見識了迂迴曲折, 離奇乖張的政治漫罵和鬥爭,
真是大開眼界,
但乖乖你千萬不要在台灣人面前批評他們偉大的'民主政治',
一講起兩岸三地的政治,
台灣人就像剛隆胸隆臀的女人一樣,
胸部抬得比額頭高, 屁股朝天走路,
一人一票的總統真是巴之閉.

我這個香港人只能吃大陸軟飯,
得個一國兩制的施捨,
普選特首連個門兒都沒有,
別在這裏說三道四.

殖民地教育就專門出產我這種豬八怪,
裏外照鏡不是人,
不愛黨不愛國, 不愛江山不愛民族,
看祖國眼寃,
看台灣頭痕,
左右不逢緣,
到處移民....

好吧, 閉咀.

2009年11月7日 星期六

領袖的名字

在學校遇到混血小Dan的英國老爸 ,
不知怎的談起阿扁.

'你知道陳水扁的中文字意思嗎?' 我忽然想起要問他.
'什麼意思?' 他饒有興味的問.

'old water flat.' 我忠實地翻譯.
'What?'
'Old.... Water.... Flat.' 我把母音子音都調較得俐落鏗鏘.

他搖搖頭, 說要寫一篇關於中國人名字的論文.
'怎可能叫阿扁總統先生呢, 你們中國人太幽默了吧!'

'鄧小平也是Flat, 而且是Little Flat....' 我再補充.
'Really? Another 'flat' leader?' 他嘖嘖叫.

'中國人都喜歡又扁又平的領袖嗎?' 他問了一個對我來說, 有點深奧又有點白痴的問題.

'不知道, 不過現在的台灣總統, 小名是阿狗, you know, Ah Dog.'
'真有意思, 那你們都叫他總統阿狗先生嗎?'

'好像是. 不過對面海也有叫'澤民' '澤東'這一類的傢伙做領袖, 不盡是扁平貓狗之類的東西.'
'那這些澤東澤西的是啥意思?'
'簡單說是皇恩大德降臨.'
'嘩, 真的? 那可不得了, 怎麼說呢, 一下子又扁又平, 一下子又有皇恩大德, 你們中國人真是.....'

'精神分裂....人格分裂....兩岸分裂.... 通通都分裂....' 我搶答, 並且滔滔不絕:
'你看北京奧運就知道, 就是民族自卑和自大的思覺失調精神分裂症, you know....'

他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

'You don't understand? 舉例吧, 有人一天光天化日的去強姦, 第二天郤偷偷去自慰, 連燈也不敢開, 北京奧運就是中國人向全世界表演最蹩腳的脫衣舞, 不堪入目到極點, 令人胃口倒盡, 但還自以為性感無邊......'

我停不下來.....

'小姐, 你的三字經快要出來了, 還有, 你有污辱國家罪, 國民黨共產黨民進黨什麼黨都不會放過你.....哈哈'

為了不要讓我坐牢, 英國紳士騎上機車, 揚長而去.

婚姻和腰痛

剛做完針炙, 接過孩子,
在中庭遇到阿芳.

她看到我駝著背, 又有點跛,
問候我.

'腰痛.' 我喃喃地說.
'不是吧, 結了婚的人比較不會犯腰痛.' 她橫瞅著我的腰, 很肯定的說.
'結婚和腰痛有什麼關係?'

'性生活嘛, 腰部運動夠嘛!'
'啊, 原來如此.....'

'你是說, 我多造愛, 腰痛就好了.' 我舉一反三, 連忙深究這偏方.
'是, 我看過數字, 總之腰痛和性生活有消長關係.' 她說得既高昂又確鑿.

'什麼是性生活?' 兒子問.
我忘了孩子在旁邊.

和普天下很多糟糕的母親一樣,
我常忘了在孩子跟前說話, 吃飯, 坐卧的許多禮儀和顧忌.

'你姓蘇, 阿姨姓黃, 有人姓"生活".'

他想了想, 告訴我還有姓蔡姓陳的同學.

阿芳哈哈大笑, 說就是愛跟我胡謅.
'你是說性愛治腰痛是胡謅.' 我有點失望.

阿芳笑得更兇,
'總之, 你就多造嘛, 治好治不好有什麼關係.'

已經到電梯了,
'跟阿姨說再見.'
兩個孩子喉嚨支吾了一點聲音, 我就算收貨了.

'你有朋友姓"生活"嗎?'
兒子常有後續的深度提問, 令我頭痛.

還好電梯到了,
我趕快問:
'誰要按關門?'

兒子搶到'關'字, 女兒搶到'6'字.

我從一個問題的糾纏, 轉移到兄妹紛爭的糾纏......

2009年11月6日 星期五

咖啡館裏的禪

七年來沒日沒夜的全職哺兒,
讓我一起床就像陀螺般高速運轉.
帶小孩的聒噪, 繁瑣, 忙亂,
把生活搞得零星落索.

所以我非常想望:
從容, 靜謐, 閑散, 獨處.

這些日子,兩個孩子都上學了,
我找回了自己一些時間.

於是,
我學始調較生活,
嘗試讓自己的內在有點悠然,
外在有點嫻雅,
釋放那育兒的擾攘,
尋找之前雅痞式的寬裕和細緻.

沒有台灣人像我這樣,
那麼刻意去泡咖啡館,
泡得裝模作樣, 造作得很.

我獨自一人,
但總細選衣服,
常是一襲長裙,
喜歡那搖曳的感覺,
也讓自己的步履可以如樹影婆娑.

我獨自一人,
但總是挑剔咖啡館的氣氛, 音樂, 主人, 餐具....
也挑剔座位,
角落最好,臨窗也可以,
角落令我沈澱心情,
窗外讓我發呆的目光有所游移.

我常不知不覺的,
醞釀出一種寫詩的心情,
儘管離詩歌的意境仍遠,
只是隨便翻翻報紙雜誌而已.

孩子上學時,
我不務正業的的流連咖啡館,
不回家.

回家的我要洗碗, 要舖床, 要打掃, 要執拾玩具,
回家的我要張羅晚餐, 要買餸要煮飯,
回家以後我的長裙不方便打掃, 要回到衣櫥裏,
回家以後我詩歌的心情給洗潔精, 洗衣粉通通洗刷乾淨.

零散的玩具,
迴盪著孩子們的笑聲,
家, 盛載著他們的歡愉,
也令我失去一種境界,
一種孤, 清, 靜, 閒, 簡, 恬.....的境界.

咖啡館於我是一個防空洞,
我參禪不夠,
只能藉著館子的香氣,
手中雅緻的杯子小匙,
這些外在的形相,
填補內在的缺失....

在安靜和熱鬧之間,
在孤獨和群體之間,
我需要一個恰到好處的比例.

最近, 我開始有點書寫的心情,
也許,
這個比例開始流暢, 順滑.

我要讓它優美起來.....

2009年11月1日 星期日

速度的惶恐

很多人, 是不適宜駕駛的, 像我.

今天下午, 我擋在一輛救護車前, 它在我的正後方鬼哭神嚎,
可是我正在忙著想剛才那鹹得要死的午餐,
渴望著一個超甜的甜甜圈.
對救護車渾然不覺,
我的思緒開小差,
只啟動視覺和味覺, 聽覺完全失靈.

正奇怪旁邊經過的好幾輛摩托車,
為何都回頭對我瞪眼.

猛然發覺,
那殺豬似的嚎叫聲, 一直就逼在我身後...


這時救護車被我擋得沒辦法,
找了一個機會忽然從我身旁2公分擠上來,
我狼狼瘡瘡的閃開,
又手足無措的停在馬路中央,
緊接著的當然是後面的喇叭.

再調整心律時救護車已呼嘯遠去,
心裏歉疚萬分,
裏頭的病人別讓我耽誤了.

就這樣的大小狀況, 令我在啟動引擎時,
都對自己很不放心.

我發覺,
開車是一種十分奇怪的作業,
它和你的下意識和機能反射有密切關係,
不太需要思考, 卻又不能沒有思考,
而且必須以極度的專注, 確保安全,
但這種半意識半思考的操作,
會讓別的思諸常常介入,
於是, 思緒和操控方向盤的意識互相排擠,
心神脫序.

我就經常陷入這種局面.

所以,
在駕駛座上,
我常喃喃自語, 祈求:
交通良好,
路況良好,
思路良好...

又祈求那一天我的車技:
如,
行雲流水,
行之所當行,
止於所當止......

勇者無懼....
氣定神閑....
膽大心細....
老天保祐....
路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