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起香港 輾轉台灣 情迷德國 沉澱澳洲 未捨英倫
看一次花開
等一次花落
一個香港人的隨風脈動

2010年11月25日 星期四

上海日記 (之三)

(續上篇)

在911房間裏醒來,
是個陽光燦爛, 神清氣爽的周六早晨,
上海,
我其實很陌生,
十多年前第一次造訪, 今次是第三次,
加起來不足兩個星期吧!

不過, 這個城市只需要驚鴻一瞥,
就會給人留下一股強烈的氣味,
是一種母老虎發情的, 動物性的氣味.

世博之後的上海,
就像母老虎高潮之後,
趴在地上氣喘吁吁卻又意猶未盡,
臉上紅暈未退,
已在眈眈的虎視另一頭獵物,
她,
沉溺在高潮裏!

和許多中國大城市一樣,
這個城市,
在急促的發育, 成熟, 糜爛,
在亂七八糟的發情, 醉生夢死, 只爭朝夕....
幸好她有八國聯軍,
有深厚的文化, 次文化, 歷史, 次歷史的底蘊,
所以她的新, 是叛逆的新潮,
她的舊, 是銷魂的懷舊,
可惜因為太刻意, 太賣力
所以無論新潮與懷舊, 都露了底,
免不了矯情和做作!

不過這很對我的胃口,
因為新舊的擺盪, 尷尬,
很適合書寫, 很適合遊蕩, 更適合失序, 脫軌.

我決定到原來的那間網絡訂票公司碰碰運氣,
反正這一切都不按理出牌, 巔三倒四,
當我無法再處理自己的失序, 脫軌時,
除了亂碰運氣之外,
我別無他法!

電話裏的小姐告訴我,
配票已經完畢, 沒辦法再開票給我,
(意思是: 一間大agent掌握了大部份門票, 然後再分配給全國的小agent各自銷售, 臨開場當天, 各個小agent要結數給大agnet, 再由大agent統一票源, 回到中央售票處去)
我還是按著地址,
找到了這間網絡公司,
沒想到是一間門面非常講究,
十分 "到位" 的辦事處.

周六只有一位櫃台小姐,
電話嚮個不停,
她七手八腳的, 忙得人仰馬翻,
我安安靜靜的在她面前坐著,
她不時向我面露抱歉的微笑,
令我喜出望外,
"到位" 的辦事處, "到位"的辦事員!

等她明白我想買票時,
她非常誠懇的表達她的為難,
於是我從錢包裏,
掏出一張一百元,
大刺刺的放在她面前,
說: 那幫我找一張黃牛吧!

我要命地氣定神閒, 利落, 從容, 理所當然!
入鄉隨俗是我的天賦?
還是近朱即赤, 近墨即黑?
而那張一百元在她的辦公桌上,
也真的替我閃動著耀眼的光芒,
讓我們俩人都感動不已,
於是她說她份內該做的, 一定會為客人努力.

而她的努力,
在接下來的兩通電話裏,
表露無遺,
這位姑娘對電話裏某人的請求,
讓本來總帶著悍勁的上海腔普通話,
忽地裏變得軟棉棉,
而且充滿對一個遠道從台灣來的客人的無限關愛!

她的聲音, 她的言詞,
開始讓我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豎起來,
我開始擔心,
我這張 "黃牛" 的增值代價,
是這位嬌滴滴的上海姑娘的一夜色相,
真是阿彌陀佛,
一百元如果要牽動床舖被褥,
我這回真的要下地獄.

當我正在擔心這位姑娘的貞操,
自己要下第幾層的地獄時,
她突然很高興的一邊感謝對方, 一邊笑咪咪的瞄了我一眼,
然後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請對方下午送票時, 緊記多送一張!

那天晚上,
唐朝帶動全場的觀眾,
激昂地唱著國際歌,
充滿時代的反諷,
他們把這首歌, 從內到外巔覆了!

在幾萬人的國際歌聲中,
我彷彿為了這偉大祖國的反國際沉淪,
也彷彿為了這個偉大祖國裏的一個女孩對我任何偉大的犧牲,      
熱淚盈腔.....


















2010年11月20日 星期六

上海日記 (之二)

(續上篇)

話說我在上海體育場無功而還,
沮喪萬分,
到了酒店, 飢寒交迫,
把行李丟給櫃台小姐後,
我連房間也沒有上去,
就信步走到酒店旁的新天地.

這地方裝模作樣的販賣商業懷舊
但這時的我不需要撈什子文化批判,
只是很迫切的渴望一頓美食, 一杯好酒,
好好慰藉我一夜的疲憊懊惱.

挑了一間比較清爽的酒吧餐廳,
一個英俊的混血兒在彈奏一首藍調,
是一種歌舞昇平底下的淡淡哀傷,
紅塵萬丈中的清醒,
很切合我的心情.

可是,
這片浮華煙花之地, 滿眼都是潮爆的上海寶貝,
一個中國女子,
在這裏孤身一人,
毫無疑問是在釣洋男人,
釣一夜的酒酣耳熱,
一宵的糜爛的交易,
卻又可能是一個夢寐的未來....

不過, 由台中到台北到上海浦東到上海城內到上海城外又回到城內,
經過大巴小巴飛機磁浮火車計程車三輪車各種交通工具折騰了整整一天,
我簡直像個潦倒破落邋遢的外省民工大嬸,
和釣洋男人的上海辣妹相差個五億光年,
而且全世界的酒吧裏都有一組語言和身體的符號密碼,
無論男女, 全身上下都有這組密碼的開關,
我的開關, N年前已經徹底失靈報癈.

這種喧鬧裏的孤獨,
是我每次出遊時最喜愛把玩的心情,
此時佳餚美酒再加上混血兒異常動人的嗓音,
我這個上海之夜本來應該無話可說,
但因為專程跑來聽演唱會,
我還是按捺不住的為明日該如何張羅門票,
十分惆悵.

事到如今我當然可以黃牛,
但在這個假奶粉假雞蛋假牛肉假博士假警察的國家,
買到真黃牛的機會,
比我在這個酒吧裏勾引到洋男人的機會還要低個三萬倍,
明天晚上,
我可能在八萬人當中忘情亢奮,
也可能再來一夜的美酒笙歌,
一場百轉千迴的遊蕩心情.

當然,
阿Q精神是一切倒霉事的最後歸宿,
上海上海,
她不需要唐朝不需要黑豹不需要許巍不需要汪峰不需要演唱會,
她有張愛玲有徐志摩有百樂門有外灘有和平飯店....
上海過去的曾經滄海, 上海現在的覆水難收,
當然可以是我暫時出走台灣的好理由.

能夠出走就很好了.....
其他,
有什麼關係呢?

.

2010年11月15日 星期一

上海日記 (之一)

因為技術上的枝枝節節,
我在網上訂的上海怒放演唱會門票給取消了,
所以星期五晚一到上海,
我就開始了這個二十四小時的上海 "樸飛記" .

從浦東機場出來時剛好6點,
我在台灣事先問了兩間售票中心,
一間七點關門,
一間八點,
於是搭飛速磁浮火車加計程車,
心急火燎的趕到城裏.

誰知星期五晚的上海,
像發了高燒的狂燥病患,
滿街滿巷都是心浮氣燥的司機和行人,
我的司機沒命的只顧按喇叭,
但他的喇叭再嚮十倍,
我們還是死死的卡在車陣裏, 寸步難行.

到人民廣場附近時,
我看到那些專門載游客跑外灘和豫園的三輪車,
馬上決定棄車投城,
在當中挑了一個比較順眼的三輪車大叔,
豪氣干雲的給他五十塊人民幣,
包他一個小時.



車伕大叔樂得笑呵呵,
但我馬上發現,
那個10吋x 18吋的後座,
是剛好給情侣去擠的,
我把手提行李箱橫豎左右的折騰半天,
它還是東倒西歪.

恨錯難翻,
我的計程車還沒有停下來就給搶走了,
要再搶一台,
恐怕要成龍的身手,
不過如果買不到門票的話,
這次上海行我就要去撞牆.

於是我只好一手抱著我的手提包,
一手扶著行李箱,
車伕大叔果然在龜行的車陣中不負所托,
左穿右插, 如入無人之境,
但車子顛簸不用說, 不斷的急剎車和急轉彎,
把後邊的我和行李甩來甩去,
轉左邊時我險些飛出去,
轉右邊時行李險些飛出去,
急加速時我和行李都會一齊飛出去.

我因為兩隻手都要扶東西,
唯有用身體抵著車椅,
一隻腳橫著行李, 擱在一邊的鉄桿,
另一隻腳蹬著另一邊的鉄桿,
勉強穩住身體和行李.

幸好我出身寒微草根, 毫無書香貴氣的包袱,
在非常狀況下,
可以完全不顧儀態,
舉止粗鄙無文,
只是狼狽的蠢相, 連自己也覺得丟盡老祖宗的臉.

趕到最近那間售票中心時,
門已經關了,
我給車伕大叔另外一個地址,
他好奇問我要買什麼門票,
我說是怒放搖滾,
他居然雙眼發光,
唸著 : 他們好聽極了, 我最愛無地自容和姐姐兩首,
說著時還替我著緊起來,
催我上車.

結果第二間售票公司的票全賣光了,
我很沮喪,
他建議直接到體育館售票處,
但那在城外的徐家滙,
很遠,
不過他堅持開快一點的話, 半小時可以到.

坦白說我擎開雙腳的瑜珈姿勢,
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撐半小時,
而且為了門票,
冒著從三輪車飛墮上海馬路, 被車壓成肉醬的慘死危險,
真是他媽的神經失常,
不過他根本沒有理會我,
一加油門就開始往前直飈!

我突然想起色戒裏頭,
麥太太在黃包車裏頭飛快逃命的一組鏡頭,
我真是無葯可救,
在這些性命攸關的時刻,
還在想些窮極無聊, 不著邊際的電影小說情節.

不過, 可能是電影裏的氣氛,
再加上十三度上海的陰冷寒風,
我居然從心底冒出一種大義冽然的氣慨,
於是決定咬緊牙關,
繼續我那痛苦和不堪入目的姿勢,
為我的中國搖滾英雄大爺們,
拋頭顱灑熱血!

就這樣到了體育場,
還真的不用半小時,
這時我已披頭散髲, 四肢殘廢癱瘓, 心臟快要衰竭.

可是........
可是........
可是........
售票處五點就關門了,
因為體育場當天沒有活動!!!!

我抱著行李和失去知覺的雙腳,
眼淚快要掉下來,
車伕大叔執意要載我回酒店,
我掏了60元給他,
有氣無力地揚揚手,
拖著行李,
一拐一拐的向路旁停著的計程車走去,
境況堪憐........

待續

2010年11月4日 星期四

搖滾 . 中國

中國的 "怒放音樂會" (2010 Back to Basic),
讓中國的60後70後,
夢迴一個失落的年代,
一個搖滾剛誕生就夭折的年代!

中國的搖滾是什麼?
是國殤,
是崔健, 唐朝, 黑豹....等等,
脖子上的一把刀,
那些經典的創作, 劃時代的才情, 高亢的吶喊, 深邃的呼喚....
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天關地.

可是,
如六四的莘莘學子,
他們一下子就戰死沙場,
聲帶被切斷,
樂器被碾碎,
這個國家,
他們的愛,
無能為力!!!!

在殖民地香港的我,
那個年代,
是六四的年代, 九七問題沸沸揚揚的年代,
是我正在深情地看待國家, 社會, 愛情的年代,
我剛剛經驗了羅大佑要離開的那個台灣,
剛剛經驗了那個台灣狹隘, 自私, 扭曲的愛國教育,
於是,   
中國搖滾的聲音,
隔著一個建制的汪洋,
撞擊著我的靈魂,
一個在自由社會看著祖國鼓動的靈魂.

這種鼓動,
適逢其會的碰上我一場最嚴重的失戀,
讓我在中國那一波澎湃的搖滾浪潮中,
徹底沒頂,
這些搖滾的大男孩,
在我的整個存在裏撕心裂肺, 抽搐翻滾,
我沒日沒夜的在聽,
聽得耳膜要炸掉, 心臟要報廢,
聽到想哭, 聽到想笑, 聽到什麼都不想,
天長地久, 一片荒涼.

在我那一段年輕, 萬籟俱靜的歲月裏,
只有中國搖滾的空谷巨響!

無論是唐朝的披頭散髮, 崔健的沙啞,  竇唯的深沉, 羅大佑如泣似訴卻又激情的呢喃....
這些聲音裏的反文化, 反建制, 反霸權的汹湧表述,
讓思考跑到音樂裏頭高溫發酵,
搖滾的聲音和影像, 強烈震動我的外在官能,
搖滾的文字和意境, 汛猛地敲擊我的內在思緒,
於是, 我這個本來是音痴的音樂盲,
一頭栽進這個中國的搖滾吶喊裏.

2010年的怒放中國搖滾音樂會,
是一場悼念一個時代的音樂會,
把音樂會取名"怒放"的人真是天才,
無論是發福的何勇, 失去髮型的丁武, 秃頭的羅大佑,
看在我們這些開始老花, 白髮猛長的六十後歌迷眼裏,
就是那曾幾何時的 "怒放",
而徹底的"怒放"之後,
就是凋零的徹底虛空........!!!!!!!!!!

物慾橫流的中國,
你能再次搖滾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