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起香港 輾轉台灣 情迷德國 沉澱澳洲 未捨英倫
看一次花開
等一次花落
一個香港人的隨風脈動

2010年9月24日 星期五

駕駛的迷思

任何一個坐過我車子的台灣朋友,
都稱讚我是一個很好的駕駛人,
車速平穩, 永遠維持安全的車距,
起動和停車都不疾不除,
非常守法和禮讓,
泊車時小心奕奕卻又十分精準....

真是一言難盡.

我之所以開車開得好,
其實因為我是個糟糕頂透的駕駛者,
在馬路上一年半了,
我還是天天心驚膽跳,
還不習慣操作機器來移動自己,
還未能適應台灣這種介於第三世界和第二世界的交通秩序,
對以踩著油門飛馳的感覺,
還有深深的恐懼!

坦白說,
我很討厭駕駛.

除了台北,
台灣完全是一個汽/機車社會 (car society),
沒有走路的文化和習慣,
我的台灣朋友,
大部份都有十多二十年的駕駛經驗,
在方向盤後面, 就如同躺在自家床上那麼的自然自在,
這些朋友對駕駛和速度的感覺,
在年輕時已經深入骨髓,
輪子和雙腳, 渾然一體,
對於他們,
我討厭駕駛, 就像討厭吃飯一樣奇怪!

暑假後從香港和歐洲回到台灣,
看到自己必須天天啟動的車子,
我其實感到非常沮喪,
是一種深深的不自由,
讓車子操控的感覺.

不過這種感覺, 和一個夫家在東京的朋友恰恰相反,
她返回台灣, 跳上自己的車子,
告訴我在台灣才找到她真正的自由!
東京再完善的公共交通, 都讓她失去活動的主動性!

我不懂得東京, 我成長的香港, 是一個急匆匆的城市,
但那是個92%的人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和步行的城市,
步行令我安定,
沒有掌控高速,
令我信任自己, 聆聽自己,
我不必和一台機器, 建立唇齒相依的扭曲關係.

台中和香港剛剛相反,
她有92%的人駕駛自己的車輛,
汽車賦予我們的操控和速度的感覺,
令人無法正常的把持人性,
台中的馬路十分險惡,
駕駛者如狼似虎,
但台中人其實大部份都是溫婉有禮的!

這些年在華德福教育裏,
我最欣賞當中的 "敬虔",
我對駕駛的陌生和恐懼,
提醒我每次發動引擎時,
對 '速度' 敬虔,
對這超凡的 '文明器物' 敬虔.

我不知道隨著歲月,
這種陌生會否成為熟練,
恐懼是否會消失.

但我由衷地希望:
不會,
永遠不會,
我討厭駕駛,
更討厭一個習慣駕駛的自己!


.

2010年9月13日 星期一

網上的死訊

死訊,
是我生命三不五時出現的標點符號,
戴安娜是措手不及的驚嘆號,
張國榮是個長長的破折號,
三毛是一個彷彿命定的句號,
張愛玲是一串問號.

死, 有重於泰山, 有輕於鴻毛,
這些名人的死, 都游移於這兩者之間,
對於喜愛他們的我來說,
這些死, 充滿故事, 充滿餘音,
是一種午夜夢迴的哀愁,
淡淡的, 真實而具體,
他們的影像,
常活活脫脫的在我眼前晃動,
訴說未完的人世總總.

近來, 愈來愈多死訊,
是在互聯網上"偶然發現"的,
因為有些"偶然"去逛的網誌!

這些網主,
有些認識, 有些不認識,
有些好像認識其實一點都不認識,
上一個令我難過許久的死訊,
是趙來發,
他在網誌上最後的留言,
讓我悚然心驚,
因為我是半夜想到這位朋友,
上他的網誌時才發現,
他已雲淡風輕的遠去了.

今天, 我又無意中,
發現另一個死訊,
是一個讓我隱隱約約地擔心的女孩,
一個失蹤了10個月的旅人,
她有種孤絶, 有種幽怨,
卻又獨立堅強.

她的文字不算好,
遊記也是拉拉雜雜的, 影像為主,
但我偶然會上去看看,
是因為她總令我想起,
自己那一年從香港經西伯利亞鐵路到歐洲那十個月的旅行,
是一種對大無畏年輕歲月的反芻和追憶,
不過她的網誌,
去年十月突然終止更新!

是一位27歲的中國女孩,
2009年2月初出發,
帶著極簡單的行囊,
打算用10,000美元,
閒蕩南美和歐洲一年半.

她失蹤之前,
己經旅行了9個月,
足跡遍及南美,
最後出現在巴西.
http://hermit9.wordpress.com/2009/10/
http://www.go2eu.com/bbs/viewthread.php?tid=162353&extra=page%3D1

她失蹤一年後的今天,
我突然確認她的死亡,
我呆呆的愕在電腦的熒幕前,
久久的回不過神來.

一個死於旅途的年輕旅人,
是一種殉道, 一種瀟灑,
一場意外人生的終結!

可是,
互聯網把一切數碼化, 去生命化,
死訊是那麼突兀, 時空錯亂,
沒有來龍去脈, 寂靜無聲,
沒有人有義務去交代她是誰, 她的死因,
而網上讀者如我,
無從反應, 無從知曉, 也不知如何, 以及跟誰交流悲戚!

這真是一個虛無, 孤單的年代.......


.

2010年9月10日 星期五

滿街的拳頭

中國人的選舉,
當然就有中國人的特色 : 喧鬧.

我對台灣選舉沒有意見,
但舖天蓋地的選舉大看板和海報,
常令我開車或走路時, 鬼影重重, 視野渾沌,
宣傳車的高音喇叭, 在大街小巷鬼叫亂叫,
連最優雅浪漫的咖啡店都死在這些候選人手裏,
信箱內外塞滿人頭垃圾,
大家邊找信邊他奶奶的問候這些人.

民主是main course嗎?
怎麼會搞出一千萬碟污染地球, 污染我的眼睛和耳朵的side dish,
每天我送孩子上學, 只是幾分鐘的車程,
但卻有五六個超大海報的候選人,
全部都緊握手指,
揮拳振臂.

男人都愛拳頭和枕頭嗎?
是誰設計這些爛海報?
這些拳頭pose,
看一眼都讓我發惡夢,
好像欠了一身大耳窿,
滿街都是隨時要打我的傢伙.

街頭巷尾的這些拳頭,
救命!




2010年9月6日 星期一

他只會說中文

亞歷山大是兒子的好同學,
爸爸是法國人,
是個好脾氣的老師,
媽媽是中國人.
是個能幹的高級主管
兩個人都很忙,
亞歷山大和妹妹,
從小都在保母家托育,
兩歲開始上幼稚園.

爸爸雖然懂一點中文,
媽媽懂一點法文,
但都不太夠,
所以由一開始,
夫妻兩人都用英文溝通,
但孩子生長在台灣,
第一語言當然是中文,
法文是爸爸自個兒對他們獨白的語言,
英文也只是周末父母的語言,
父母無論怎樣努力,
他們都沒有開口說過半句的法文或英文!

我因為仍然沉醉在歐陸明媚的夏日之中,
讓亞歷山大的老爸忽然思鄉,
他說他的語言讓他和全世界割裂,
和自己割裂,
他必須要痛痛快快地用法語,
不然他和孩子的關係會完全崩解潰散,
他自己也會崩解潰散!

因為孩子愈長大, 他愈聽不懂孩子們的中文,
而7歲的亞歷山大常常說聽不懂他的法語,
(儘管他堅持兒子假裝聽不懂來氣他)
 前一天,
父子吵了一架.

亞歷山大在聽音樂,
聲音有一點大,
爸爸走到音響前, 想把音量關小一點,
亞歷山大很焦燥的說:
'不要聽.'

爸爸說 : '不要聽?'
孩子說: '不要聽.'
爸爸於是把音響關掉,
孩子登時情緒失控,
大叫大嚷, '已經跟你說不要聽.'
爸爸說我知道你不要聽,
如是者兩父子吵嚷了半天,
一發不可收拾,
一直到媽媽回來,
亞歷山大向媽媽訴苦,
爸爸才發覺,
兒子看到他走到音響時,
很緊張的說 : '不要 "停" ',
他偏偏聽成 '不要 "聽" ' !!!!

他一臉苦惱的跟我說這個故事,
但我還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他說你喜歡這故事嗎?
'我每星期都有幾十個!
我們這些淒慘的親子故事!'

怎麼辦?

兒子甚至開始排斥法語,
只對他的中文有反應,
但中文的四聲是個惡夢,
他和兒子之間,
就像分隔了一片平上去入的苦海汪洋!

我們的朋友,
都很羨慕我們這種混血家庭的多國語言,
不過每次混血家庭坐在一起,
都有語言困擾的一籮筐苦水互相傾訴!
而且都無法解決,
甚至是莫名其妙, 無法理解,
更不足為外人道.

母語, 是一個人深入骨髓的文化根源,
一個孩子的內在圖像,
是由他的母語建立的,
我和兩個孩子之間,
也糾結了這種深層的語言困惑.

亞歷山大以中文來挑戰父親,
我的兒子以廣東話來確認我和他的連結,
每個混血小孩
都以他自己獨特的方式去消化語言的分裂, 文化的分割.

混血小孩在台灣,
隨時隨地都會像猴子一般惹人注意和討論,
而且總會被問 : 會不會說中文?

亞歷山大老爸對這種注意和這個問題,
和所有混血兒父母一樣, 不勝其煩, 深惡痛絕,
現在,
他會很兇的對陌生人說:
他..只..會..說..中..文....


.

2010年9月1日 星期三

旅行是什麼

旅行是什麼?

旅行是:
行李愈來愈多,
盤川愈來愈少.
臉皮愈來愈厚,
鞋底愈來愈薄.
胃口愈吃愈大,
肚腩愈縮愈小,
腳力愈走愈好,
眼睛愈看愈花.
咖啡愈喝愈多,
晚上愈睡愈少.
時間愈算愈短,
心情愈想愈不妙,
孩子愈來愈不想上學,
爸爸愈來愈不想上班,
媽媽愈來愈不想煮飯!

感謝孩子的父親, 袓父母, 教母,
整個旅程, 我能閒蕩, 能書寫, 也能閱讀,
除了一本中文小說,
還有在倫敦舊書店隨手買的一本古典散文集:
The Virago Book of Women Travellers,
沒想到韻味無窮, 非常耐看. .

讓我借用編者的一段序言,
來結束這趟歐洲旅行.

Lawrence Durrell…….. wrote, “A great traveler is a kind of introspective as she covers the ground outwardly, so she advances inwardly.” And indeed, for many women, the inner landscape is as important as the outer, the beholder as significant as the beheld. The landscape is shaped by the consciousness of the person who crosses it. There is a dialogue between what is happening within and without……

回到台中了,
孩子要上學了, 爸爸要上班了, 我要煮飯了!
不過,
台中彷彿又是我的一趟旅程!
這內在和外在的對話,
仍然,
繼續舖展!